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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薄荷】4%

本薄荷 

校园pa架空/请勿上升PL

 主要写写之前的珊德拉薄荷学姐学弟设定,而本和薄荷二人都还在各自的道路上留有余地的故事。

 


Summary:人生中总有那么4%的绯闻会成真。

 

 

 


艳阳天,好兆头。

 

本应如此,然而薄荷有点头痛地看着他的两个好事的合租室友,二人尽力收敛着八卦的表情导致面容有一点扭曲,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缓慢地向薄荷逼近。孤军奋战的薄荷被所罗门和罗宾逼到沙发角,手里只有一本厚如砖头的医学专业书——他又不能用这本书谋杀室友,八成可能结局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只得无奈地缴械投降。

 

“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见薄荷作举手投降状,不那么光明正大的计谋得逞的黑暗骑士嘿嘿一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没有,真的没有,我是直男。”

 

状似走投无路的薄荷并未放弃挣扎,他举起手里的书挡住脸以对他的室友好奇的八卦内容加以粉饰,心里忽然升起一种美国人真是开放连别人性取向都不放过的悲凉。

 

 

 

要问之所以让合租公寓里发生如此事件的原因,事情就要从前几天说起。薄荷作为法医专业的大三生去帮助学姐完成一个调研课题,学姐名叫珊德拉,法学研一,薄荷曾在假期时于警局作为法医助手实习了一段时间,二人就因为几个意外案件认识了,之后也一直维持着往来。但产生八卦的对象并非学姐,而是同样参与课题甚至于作为核心带领课题的一位学长,可怜的薄荷不仅风评被害连带着性取向也一块儿被害。

 

直男和直男也能被八卦?

 

说到底现实里根本没什么八卦,真正的事实仅仅是薄荷跟他在完成调查的时候对一些问题发生了争执。薄荷又是个正儿八经的直愣子,问题一来不管什么场合他都能瞬间进入刨根问底状态,不把事情问到底是不可能罢休的。俩人就直接在校门口争执起来,本仗着白人的体格直接把薄荷拎起来,结果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学校里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和偏差性,愣是传成了一段听了就让人脸红心跳的亲密,让薄荷也体验了一把校园红人的感觉。

 

“你是直男本不一定是直男嘛。”罗宾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据他所知,薄荷这位学长可不简单,即便是研究生,也是校园里的热门人物,甚至有传言说本家里跟黑道也有点关系。这么一看,薄荷一介神经大条的直男医科生能和这种人闹上论坛也是实在很不容易了。

 

“我可以帮你算算,”所罗门也在一旁搭腔,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翻出来的魔法书都破天荒失宠了,“免得你一不小心被失足啊,少年。”

 

薄荷深呼吸,深感自己交了两个一生损友。

 

他又一次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澄清,一个念头突然撞进他脑袋里。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薄荷回想了一下那位和珊德拉学姐谈笑风生的学长,竟被罗宾勾起了点好奇。传奇学长难不成还能是基佬,那比他跟本发生矛盾可劲爆多了。

 

他这么一愣神,所罗门便心领神会,飞快地摸出只看起来就很廉价的水晶球摆上茶几,几个人对视一眼,一块挤到沙发中间围观所罗门“作法”。虽然罗宾和薄荷从来不信所罗门信口瞎掰的这些预言,但这也不碍着他们俩转移八卦对象,尤其是方才还在被集火的薄荷,虽然此举略显不道德。

 

这边有良心的薄荷在心底道了一声歉,那边所罗门就清了清嗓子开始折腾水晶球。三个人对着这颗水晶球看了半天,所罗门忽然抬起头,信誓旦旦地:“我敢说他百分之九十六是直男!”

 

“老天,上次你说不会下雨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罗宾对这个有零有整的数字十分不信任,冷笑了一声后抚掌而叹,实则在为没有八卦可探而扼腕叹息。

 

“然后我们三个没带伞的淋成了落汤鸡。”薄荷随后补充。

 

似乎是为了应三人的景,还未等所罗门辩解,几分钟前还是晴天的天气骤然变了脸,窗外明媚的阳光登时换成了一道惊雷,暴雨前的风吹得窗户砰砰作响,显然一副要变天的架势。

 

所罗门忙道:“生活总有意外嘛,剩下这百分之四的意外……”

 

他还没将话说完,只见窗外的雷又忽地止住了。天边厚重的云霭不知何时拨开了一角,泄出温柔的阳光来。晕染得五彩斑斓的光斑浪漫地落在刚刚被风凌虐过的窗边,似乎在轻轻地叩响玻璃。

 

“才叫爱情啊。”

 

所罗门轻笑一声,看向窗边。那里原是放着一个空花瓶,不知道风从哪里刮来一朵花掉进了里面。

 

艳阳天,正是爱情发生的好天气。

 

 

 

爱情就是意料之外。

 

实际上,薄荷没有过这句话的经历。作为医科生,他大部分时间都得交代在学业上,虽然也不是从没有过恋爱经历,但那也只是家庭介绍匆匆凑成的短暂的、甚至没有爱情可言的恋爱。

 

他的生活直至目前为止也少有出现过什么意外,按部就班,家庭富裕,学业还算有成,唯一算得上意外的是他的弟弟,也和爱情挂不上边。

 

薄荷抬起手拍拍脸颊,将刚刚和室友们的一场乱七八糟的闹剧拍出脑袋。不管爱情到底从何而来,反正扯不上他和本,自然没必要多考虑这种事情,有这种闲工夫,不如将精力放在学业上。珊德拉的项目还没完成,他还需要再回学校一趟。

 

只不过所罗门的预言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刚走到学校旁边那条路就遇上点意外。

 

这条街是臭名昭著的贫民聚集街,鱼龙混杂的穷人们住在这里,酒鬼、倾家荡产的赌徒、甚至一些家境拮据的学生。如果说这座城市是光辉之城,这条街便无疑是太阳下的阴影,毗邻大学的地理位置令人感到荒谬,仿佛将其粉饰成了大树下普通的荫蔽。在这条街经常隔三差五地发生抢劫斗殴事件,学生们大都会选择绕道而行,而薄荷今天赶着时间才选择走这条路,却不料正巧就碰上了事件。

 

这个并不美丽的意外包括一位黑人女性,和那位正被满校园和他的名字挂在一块儿的学长。

 

 

 

半个小时前,他同一个瘦弱的黑人女性在一个转角撞上,手里的专业书撒了一地,雪白的打印纸满天乱飞,几张落在了对方脚边。薄荷缓了一下才看清,女人不过二十出头,大概和他年龄相仿,身上狼狈地挂着许多伤口,红色的血渍在这次相撞之间染到薄荷的衬衫上。她焦急的目光稍微掺了些讶异,似乎在这里看到相较其他人街头混混而言干干净净的学生是很少见的事情,两人的对比让她显得更加狼狈,她似乎有些自卑,迅速低下头去咬了咬嘴唇。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发生什么……”

 

一向敏锐的薄荷察觉到她身上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弯下腰扶起人低声关切地问道。没等他问完,女人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伸手紧紧握住了薄荷的手臂,如同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此刻薄荷才发现,她的身体在轻轻颤抖,似乎深深陷在紧张和焦急之中。

 

“帮帮我……”女性因缺水而嘶哑的声音带着虚弱的气音,“帮帮我!”

 

话音刚落,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便从她跑来的巷子里传来,混杂着几句低俗的下流词汇,薄荷迅速就反应过来,拉住那位年轻女性的手挡到背后,这么一瞬间他似乎发现了点什么,又随即抛到脑后去。因为几秒钟后他才知道这行为不过聊胜于无:两三个比他高了个头的白人男性从巷子里冒头,手里还拎着不少武器。

 

薄荷多半猜到了这场危机大概是跟追债之类的事件有关,但无论如何,他得帮帮这位女性,他的原则不容许他放弃任何需要帮助的人。他飞快地思考着解决办法,这种场面势必不可能靠武力解决,只能尽力为那位女性拖延时间。

 

他侧过头小声对身后的人说,眼里还警惕地盯着前方的来人:“等会儿你先离开,我会帮你尽力拖住他们。”

 

黑人女性似乎没想到这个亚洲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竟会答应她的求助,犹豫再三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

 

有色人种在美国总归是被排斥的存在,哪怕是像薄荷这般正经的大学生也不免得在校园里因人种而遭受不公正待遇,此刻多少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对面的几个白人男性正应了薄荷的想法,见出头者是个黄种人,嘴上开始以蔑称吐出些难以入耳的脏话来。

 

不论对面说了些什么,薄荷始终挡在黑人女性身前,那几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开始动手推搡,他几乎是同时发难,先前那本砖头厚的专业书立了大功,结结实实砸在第一个上前的白人脑门上。

 

“跑!”

 

薄荷飞速捡起地上散落的专业书,和另一个上前的人打成一团,顺便还不忘记朝后大喊。黑人女性闻言瞬间展现了人种特长,一眨眼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溜烟跑没影了,方才的犹豫一扫而空,把剩下三个人震得一愣。眼看着追上无望,两人只得骂骂咧咧地抄起手里的棒球棍砸了过来,打算拿剩下的多管闲事的薄荷泄愤,不巧薄荷此刻基本处于手无寸铁还寡不敌众的状态,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下意识抬起手里的书挡在自己身前。

 

这下不伤筋动骨是不可能了,一瞬间薄荷甚至做好了请个大半个月的假的准备。

 

意料中的疼痛却没到来,他被某人一把拽着后领子向后拉去,随即是一声什么东西打在沙袋上的闷响。薄荷睁开眼,看见一只被黑色布料包裹着却仍能隐约展现出肌肉线条的手臂挡住了砸到他面前的棒球棍,再抬头一看,Surprise,墨菲定律的又一次得证。真的,老实说,如果救他的是另一个随便谁的话他一定会特别感激的,但万事都抵不过一个偏偏。

 

救火的人瞥了一眼脸色一点掩饰都没有变了又变的薄荷——来者不是什么随便谁,正是薄荷这段时间最不想见到的绯闻学长,本。本把目光移回去,神色却骤然转阴,他不习惯将眼睛完全睁开,因此显露出一种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傲慢神情。他从来不在珊德拉或是其他学生面前表露出这种神色,唯独只有在薄荷一个人在场时除外,用薄荷的话说,既然已经被他撞破了事物本质,本就懒得再加以掩饰了。

 

“不好意思,”他缓缓地开口,手里还揪着薄荷的领子,声音却比平时冷了八个度,“我这位……学弟,比较喜欢多管闲事。不过我刚刚看到那个女人往那边跑了,如果要交差的话,给你们个建议,赶紧追。”

 

“啧,妈的!”

 

两人多少意识到这个横插一脚的男人是个比薄荷难捏的硬柿子,立即收手向本指的方向追了过去。薄荷则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本,他怎么能直接说出来?自己的一番努力直接被本这句话搅和成了一团泡影,被暴露方向的女性多半又会被追上,所以他做的一切都不过是白费力气!薄荷突然有点没来由的愤怒,但毕竟不是那种情绪化的人,只能不断地深呼吸将那点怒意压在心底,抬起手拍掉本还揪着他领子的手。

 

“你……我并不是多管闲事,好吧,就算我是,你也没必要把她的位置说出来。”薄荷并不看他,直接蹲下去捡那些刚刚散落一地的资料,他和这位学长就这种问题一般达不成共识,但反驳的话薄荷可从不落下。

 

“那女人是个瘾君子,借了钱跑了,你帮她就是多管闲事。”

 

本站在一旁,并没有丝毫帮忙捡东西的意思。他索性直接倚在墙边点烟,顺带审视一番被刚刚的意外遭遇搞的满身狼狈的家伙:薄荷本来洗得雪白的衬衫被蹭上几片污黑的血渍,本来只有两三根翘起来的头发此刻乱七八糟,脸上还有不知道哪个家伙黑手打的淤青,可以说就差把“我刚刚打架斗殴了”写在脸上。他又抬头望向天空,今天的太阳太亮了,落在薄荷发白的衬衫上反射过来,晃得本眯了眯眼。

 

再干净的东西也会被黑夜染黑,在黑夜里待久了就看不得阳光,最后习惯了月亮。

 

薄荷捡书的动作突然顿住,受本那一句话提醒,他这才想起来之前抓住那个黑人女性的手时发现的针孔,她确实瘦弱得不正常,只是当时情况不容得他多想。现在想来的确疑点很多,不过……

 

“哪怕那位女性是个吸/毒者,她也有不受伤害的权利。难道身在黑暗里就没有权利照到阳光吗?至少我不认为她无药可救,不管别人如何想,对于我来说,既然她向我求救了,我就会尽力帮助她。”

 

本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有能力帮她吗?哪怕今天过了,明天她也会再找办法继续当个瘾君子。你救不了她,还随便向她伸手就是在多管闲事。”

 

“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在想当好人,但有一些人注定只能待在黑暗里,他们不可能走出去,也不会走出去。你擅自闯进去,只会破坏黑暗之中自成的规则,你自以为是帮助,他们则不会这么想。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白天,也有黑夜,有光明,就存在着黑暗。你驱逐不了黑夜,就不要带着白天的自以为是踏入其中。”

 

“……”

 

薄荷捡起地上的最后一张纸,他难得地没有反驳本这一番言论,因为他知道唯有这一部分是自己没有资格提出驳斥的。顺风顺水的人生带给他的是几乎从没接触过黑暗的敞亮视界,他无法趟入黑夜的长河里,便不能对选择这样的生活的人做出评判。他收好手里的书,回过头向身后的人看过去,本也正好在看着他,那眼神没有了刚刚的凌厉,隐约藏着些别的什么——如果换个如罗宾一般对情绪更敏感的人来看,那目光就如同飞蛾看向火焰的感觉,对不可求压抑而感性的隐秘渴望。

 

光明都何其相似,黑夜之下的烛火与辉阳无异。

 

这般割裂的眼神何不如抛出它的那人自身,在本还有机会耍点任性的时候,他的掩藏和挣扎被珊德拉的这个学弟误打误撞地拆穿,虽然明知道这家伙多半读不懂内容,却也染上了点恼怒之外的感情。一直以来他对珊德拉的关注,就是一个注定要归于黑夜之人对光的最后一点留念,终究是谈不上说喜欢,两人之间始终怀着点距离,就如同白昼和夜晚的界限,始终分分明明。


可薄荷则更像是个突兀的意外。那个人并未像珊德拉那样追着太阳而去,而是站在阴影的边缘向里探头,披着落日和星轨,搅混了白天黑夜的界限,给他一种身临白夜之下的错觉。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薄荷倒是没有避嫌似的迅速避让开来,只不过有些应付不来地躲闪了几下,又重新看回去。

 

淤泥有多深?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走出这块泥潭?他一无所知,但他只能尽力踩在河边向河里的人伸手,而不屈服于黑夜之下。光辉会落在他身上,星辰亦然。

 

“至少我不畏惧黑暗,更不怕光明。你就当我有些自私吧,归根结底,我并不想违背自己的原则,也不想让自己留有后悔。”

 

或许由于保持蹲姿太久,薄荷花了点时间才站起来,拍拍自己发皱的衬衫。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形象貌似有点狼狈,要是这副样子进学校,十有八九被误认为是刚刚打架斗殴完。估计本早就发现了,先说了一堆有点严肃的话,却一直没有提醒他。反射弧绕地球三圈之后他才开始尴尬,伸手抓了抓头发,意图让自己的状态显得没那么狼狈。

 

“……我刚刚就、嗯,这么糟糕?”薄荷满脸“尽力而为”。

 

本怔了怔,随后捻灭手里的烟,他突兀地觉得珊德拉这个中国籍的学弟除了死脑筋之外的部分真是有点意思。他走过去脱了风衣盖住那头乱翘的头发,顺便结结实实地在人背上推了一把。

 

“行了,衣服借你,下次洗干净再还。”

 

薄荷被衣服遮了个眼前一黑不说,还被人推了个踉跄,他掀起盖在头顶的衣物一脸莫名其妙。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他还要找珊德拉处理之前的调研结果的事情,这一次不甚美好意外耽搁了快半个小时,他可不是迟了一点的问题了。薄荷立马把黑色的风衣扒拉好,原主人宽大的衣服套他身上还是大了点,不过薄荷也顾不上那么多,急匆匆地随意一穿,只求遮住身上的血渍便快步跑走。

 

“谢了,明天还你——”他跑了几步想起来什么,往后喊了一声朝本道了一句谢。

 

本没有回应,直到急促的脚步声远去,他才转过身查看自己的手臂。脱去外衣之后,一大片淤青才在挽起的衬衫袖子下显现出来,不着痕迹地隐隐作痛。而匆忙离开的家伙毫无察觉,他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盘算了一下给这个粗神经学弟挡一下到底值不值。


毕竟他可不干没有回报的事情。

 

“嗯?”还没等某人打完算盘,又忽然被地上什么东西吸引了视线——一本法医病理学教材安静而安详地躺在地上,难以想象它的主人是因为什么而忽视他的。

 

本几乎确信了,珊德拉这学弟不仅有意思还在爱在某种不可思议的地方掉链子。

 

他有点无语地把那本被遗落的教材捡起来,粗略地翻了翻,没翻两页就猛然合上书。本突然觉得今晚的晚饭好像没必要吃了,没什么胃口。

 

 

 

“所以你在路上遇到本啦?”珊德拉放下手里的材料,有些关切地看着自己埋在案例海洋里打蔫的学弟。

 

薄荷把挂在他身上的犬类幼崽扯下来放到一边去,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点了点头。

 

“然后你们两个又吵了一架?”

 

“也不算是吵……呃,可能也算吧。”薄荷再度点头。

 

“发生了一点意外,所以他把衣服借给你,你穿着到学校来找我,又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最后一个问题显然是对薄荷的又一次打击,他直接哀嚎一声便直挺挺地倒在桌面上。他完全没想到本的风衣款式是如此地——他顿了一秒钟思考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语——扎眼,当他走到校门口时就频频引发回头,自己还一点自觉都没有,只认为也许是今天自己形象不佳,只心虚地加快了脚步,结果等他和珊德拉刚到校园里的咖啡馆坐下时就接到了罗宾的惊爆连环call:有人认出来他穿的是本的衣服(这是理所当然的,你长点心吧,罗宾语),八卦论坛又一次爆炸!

 

直到现在,咖啡馆里还有人在对着他们这边小声说话,薄荷从来没感受过这样多的……异性关注。

 

薄荷十分委屈:“学姐,我觉得我完了。跳进亚马逊河也洗不清。你说我现在说其实那是我的双胞胎弟弟能洗白吗?”

 

刚刚被扒拉下去的小金毛又重新攀着薄荷的腿试图爬上去,似乎察觉到人类的低落情绪,不断地伸出舌头舔舐薄荷的手。这里是他和珊德拉处理课题内容的时候经常来的地方,他还在这个咖啡馆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工,老板养了一家子金毛。狗子认吃不认仇,薄荷有些日子没来,今天一进咖啡馆就被一群金毛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是老板亲自过来才把他从狗狗的海洋里捞出来。

 

“噗,咳咳,其实也没什么,过一段时间大概就没事了。校园里的绯闻都是这样,热度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之前也有传过我和本的,本他确实,嗯……怎么说,是个过于优秀的人。”珊德拉没忍住笑声,但接受了良好礼节教育的她立刻自然地掩饰过去,“过于优秀的人总是很惹眼,不过后来这些绯闻就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我有男友了呀!”珊德拉笑着说,脸上难得地显出十足少女感的一丝绯红,证实了他同口中的男友正处在热恋之中。

 

“真的?!对方是谁?”薄荷对这个消息十分惊讶,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学姐大多数时候总是既温柔又强硬,宛如一颗璀璨的宝石,坚韧而冉冉生辉,让人难以想象会有人竟然征服了这颗宝石,让薄荷都不由得燃起了八卦之心。

 

“他叫布鲁诺,是个警察,你之前在警局里应该见过他。”

 

“布鲁诺?这家伙竟然藏的那么深连我们都不告诉……不过既然是布鲁诺的话我就放心了,他一定不会辜负学姐的。”

 

“你们认识呀?”这次换珊德拉惊奇了。

 

薄荷点点头,布鲁诺不仅和他认识,也和他的两个室友认识,说来也是真巧,这么算起来几个本来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互相认识了,还认识了很久——而布鲁诺却连恋爱的消息都一点没泄露给他们!

 

“不过话说回来,我总不能也去找个男……女友吧,对对方实在是不太公平……”话题绕了回来,薄荷叹了一口气,抱着毛茸茸的狗子搓来搓去,以寻求暂时的慰藉。

 

“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珊德拉也伸出手拍了拍薄荷怀里小狗的脑袋,“所以你之前和本吵架,是因为这个课题?”

 

珊德拉所指的这个课题内容是针对社会灰色地带的调研课题,光看表面就知道在调查过程中会面对不小的危险性,所以本才在其中发挥了中流砥柱一般的作用,而他并没直接参与课题——珊德拉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只知道本似乎对这些东西很了解,不情不愿地带领他们规避了不少的风险,最终也拿到了不错的成果。

 

“是我想帮一个贫民窟的孩子,但本……”薄荷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突兀地想起本从来不在人面前表现出他的另一面,那些隐藏在光下的东西。或许,这件事让珊德拉经历,她也必然会做出相同的决定,他们的处事方式是如此地相似,即便如此,本也从不与珊德拉发生像他们之间那样的争执。

 

就好像本待在一块塑料布下太久了,他把他对光亮的厌憎与不屑通通藏了起来,只留下看似庸常如大多数人的部分留在外面,才能得到一点享受阳光的理所应当。薄荷不能理解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总是表现得像一个暂时地从黑夜里走到太阳下的人一样——像撞破秘密就要受到惩罚的人一样……这么一看,薄荷迟钝地反思,他仿佛被本当成了个宣泄口?

 

“还是算了,抱歉,学姐,我不能说这个!”他在恍然之后又有点无奈,不过还是决定替本保守秘密。


微妙的,只有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珊德拉并没在意这个只说到一半的“八卦”,却宛然看破了什么,忽然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了一会儿薄荷,让他有点手足无措,还以为自己某一句话惹学姐生气了。

 

好在这种微妙的气氛被一条短信打破了,珊德拉看了一眼手机,轻轻地“啊”了一声,随后将短信内容展示给薄荷看。他有点疑惑,珊德拉的什么短信会和他有关?顺势凑过去看了下对方递过来的手机。

 

“本说你的教材落在他那里了——你的书丢了吗,薄荷?”

 

一语惊醒,薄荷想起今天散落一地的书,保不准他落下了哪本,飞快地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果然少了一本。

 

珊德拉深以为然,她不懂事的时候也瞄过法医专业的教材,内容实在是不怎么下饭。估摸着按照本的性格,薄荷大概得补偿点什么东西了。

 

“我好像,钱包也丢了。”薄荷有点肉痛,没想到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事已至此,那个黑人女性不仅跑得快,还如风一般顺走了他的钱包。

 

 

 

本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薄荷的手机号,多半是珊德拉给的,毕竟总是麻烦他人作为中间人实在不太好,本也相当排斥低效率的沟通方式,最终还是变成了二人的直接交流。他们约了一天上午在学校见面,这次薄荷吸取教训,再方便也不在校门口碰头,他可不想再做一次校园红人——至少不想是以这种形式。

 

薄荷提着已经干洗好了的衣服提前到了约定地点,钱还是罗宾借他的,这两天他和所罗门都靠罗宾接济,薄荷的信用卡还在挂失。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过如此了。他们约在了那家咖啡店,上午这里人流量并不是很大,薄荷一边等着一边翻出本教材打发时间,要了两杯美式,试图融入其他在此自习的学生们。万般准备齐全,今天势必不会出问题——


真的如此吗?

 

本同样也提早了些时间,意外的是对面显然比他还早。在他推开咖啡店的门时,一眼便看到被一簇金毛团团围住的座位,几根翘起来头发实在太显眼。他没来由的有点不爽,走过去把薄荷落的教材拍在人头顶,拉开椅子坐到人前面。

 

这边薄荷正看着书,头顶就突然一沉,他连忙伸手摸到头上,手里多了一本病理学教材,重新抬起头去看来人。得,看起来这位学长今天也心情不佳,不如说本对着他的时候好像心情就没怎么好过(让薄荷一度怀疑自己的人缘)。他抽离目光时,发觉本今天居然又穿了一件黑色风衣,虽说跟给他的那件款式上稍有差别,但也足够让他露出个古怪的神情。

 

“有话就说。”本注意到了桌上的两杯咖啡,这让他心情转好了些,因而屈尊率先开口。

 

“没什么,”薄荷忙把桌上的纸袋推过去,“谢谢,衣服……和帮我把书捡回来。还有就是,我想了一下,你说的没错,一些人的确很难从黑暗里脱身。”

 

本没有急着去接纸袋,挑了挑眉毛示意薄荷继续说下去。

 

“我也确实没有能力去救那些人,我能力还不够。但是我不想让你、让其他人觉得正义是愚蠢的,也许有时候那些来的很迟,可正义本身没什么错……我之所以选择法医,就是想替那些没来得及走到阳光下的人发声,我不想说假话,这个职业也不该说假话。”

 

薄荷慢慢地组织着语言,这是他认真的表现,他的口才不差,但对于重要的事情时却会不自觉地放慢语速,十指交叠。

 

本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这个平日里舌头犀利得实在烦人却在此刻严肃缓慢地说着话的人,却想到的不止是这个人。今日仍旧是个艳阳天,光辉不毫吝啬地、公平地撒向路边的流浪汉、衣着得体的精英和见不得光的人,撒向所有人。他一直嫌这种天气晃眼,此刻又觉得偶尔如此还算不错。

 

就好像有朝一日他的家族也有机会走到光下一样,一切事情都能有所转圜。

 

薄荷今日仍旧穿着衬衫,他的这件白色衬衫也被重新洗干净了,领口没有扣紧,于是自然地露出一截脖颈。他的肤色在黄种人里算白,至少到了会被人打趣小白脸的程度,便衬得那截命脉尤其脆弱。一截火苗同它一样,飘摇、脆弱,格格不入地出现在黑夜里,有人端着它磕磕绊绊地寻路。你攥紧它,掐灭它,用狂风打击它,以歧途诱惑它,可它就是迟迟地不熄灭。

 

“然后就是,学校里我们关于我们两个人的传言,咳,我想麻烦学长帮忙澄清一……”

 

哦,有事学长无事本。

 

闻言,本突然把出神的目光拽回来,又恢复了往日里两人相处的态度,他对这不打招呼就转移的话题有点不耐烦,直接出声打断还没说完的薄荷。

 

“你有交往对象?”

 

“啊?我没有,我现在是单身,不过……”

 

“那不就行了。我没那个闲工夫去帮你应付这点流言。”事实上,本完全知道学校里传的那点小道消息,没想到他本人都懒得在意,另一个主角倒先露出一副为难的态度,难道跟他传绯闻很丢人吗?

 

“可是……”

 

他居然还在可是!

 

怎么这个学长不让人把话说完?

 

两个人各想各的,谁也没get到谁,薄荷更是一头雾水,还想继续再挣扎一下,本却又一次打断了他。他直接站起来,上半身探过身撑在桌上,营造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你真的没有女朋友?”

 

“没有,学长你先让我把话说……”

 

这回薄荷没有再开口的机会了——本揪住他的领子将人拽起来,简单粗暴地用一个吻堵住了他的嘴。薄荷从来没和男性离得这么近过,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思考断片,只能听到周遭掀起了一阵群情激昂的起哄声和口哨声,杂乱的声音里混着不少此起彼伏的快门声,还有本明显有意而为之的一闪而过的笑容。完了,薄荷呆愣楞地想,连推开人都没反应过来,被这手反向操作直接震撼到呆住,脸上和耳尖迅速飘红,猛然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捂住嘴唇。

 

“你你你……你、你干嘛,你、我……”薄荷捂着嘴闷闷地结巴,一时间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来,平日里的巧舌如簧一扫而光,差点都想就这么冲出咖啡店算了。他目光疯狂游移,连直视本都做不到,他都想象今天之后的学校论坛会有多爆炸了!

 

“我怎么了?”本少有地享受了一把幼稚的报复快感,他丝毫不在意周围仍在持续的起哄声,以游刃有余的姿态地绕过桌子。他单手撑着桌面,低下身去,一点点逼近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中国人。“行了,现在解决了。”

 

“我室友说你……百分之九十六是直男……”说出口的话薄荷自己都觉得恍惚,估计自己已经是大脑下线,口不择言,说到最后越来越小声,声若蚊蚋。

 

可惜本实在是听力绝佳,尤其对于这种小声嘀咕,他哼了一声,嘴角却留下个反映他真正的想法的弧度。

 

当黑夜里出现一点火,他有百分之九十六的概率会想要熄灭他,他总归是讨厌那跳出规矩、过分聪明的火苗,可他攥紧它,掐灭它,用狂风打击它,以歧途诱惑它,可它就是迟迟地不熄灭。

 

如果剩下百分之四的概率可走,那么,他想他会爱上它。

 

Fin.

 

后记:

“方向是我随便指的,”本按着太阳穴,试图将那点烦躁按捺下来,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解释,也只有对着哈兰时他才会把这点琐事完完整整说出来,“那女人根本没往那边跑。”

 

“那你咋不说呢?”熟悉的长沙口音,熟悉的配方。

 

仿佛吃了一万个不情愿,本慢吞吞道:“我懒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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